可即使如此,她还是得不到真正的平静跟安稳。
这天请过早、用过早膳後,她便离开了崇儒院。这二十天来,她不太在崇儒院久待,那 儿的空气沉窒得让人感到窒息。
穆夫人每天在佛堂念经,穆知学也不去诗友会,穆雪梅也常常待在自己房里,足不出 户,院里总是静悄悄地,那些来来去去、忙进忙出的仆婢们不敢说笑,甚至连交谈都少了。
穆松雪临行前,穆夫人为他卜的那支卦,就像是抹去了所有希望及快乐的咒语般,在这偌大的穆府里起了作用。
她想,穆夫人不知道有多後悔当时卜了那麽一卦。
来到马房给飞飞梳毛喂草,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
「是真的吗?」
「真的。我那个表叔在科乌给马贩子养马,说近来关外天候诡谲,常常刮怪风,前不久 有支赶马的队伍被怪风袭击,就这麽没了两个人跟几匹马。」
「听着怪可怕的」
「可不是吗?我听前院的小贾说咱们少爷出门前,夫人给卜了一支大凶带吉的卦,如今 想来还真是教人担心呢!」
听见他们的谈话,周学宁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处。怪风袭击马队,没了两个人跟几匹马? 这听着是多麽可怕的事!
穆雪松他们不会遇上怪风吧?就算遇上了,以他们走南闯北的经验应该也突然间, 一阵恶寒自她脚底往上窜。
她讨厌这种感觉,她不想听见这些关外已经、正在或即将发生的的事情。
就在她几乎要对着他们大叫的时候,在她身後传来马房管事老傅的声音
「你们是吃撑了没事做了吗?」
老傅大喝一声,吓着了那三个正在闲聊的人,也惊醒陷在黑洞般惶恐中的她。
她转头看着老傅,而老傅正用一种温情又怜恤的眼神看着她,「宁小姐,别听这些人胡 说八道,少爷他」
不待老傅将话说完,她拔腿就跑。身後传来老傅训斥那三人的严厉声音,而她却彷佛听见了荒原上嚣张跋扈的风。
连续几日,漫天风沙,扰得城里人心惶惶。
家家户户几乎紧闭门窗,不得不外出时,也一定将自己包个密不透风。
小单从外头进来,一副狼狈的样子。她急急地开门,又急急地关门,对着屋里的周学宁抱怨着:「老天爷,这是什麽风呀?前院的丁叔说他在受天城生活了几十年,从没看过这样漫天风沙的景象。」
几十年从没见过?这让周学宁想起前几日在马房听见的事,那卷走了人,也带走了马的 怪风。
她眉头深锁,眼底有着藏都藏不住的忧心愁虑。
小单看着沉默不语,神情沉郁的她,心知她正担心着穆雪松。想来,他们的归期也近 了。
「小姐。」她捱到学宁身边,怯怯地安慰着:「你别担心,这趟路少爷他不知道都走多 少回去了,就算是蒙着眼,他都不会走错的」
她心领小单的安慰,可遗憾的是如今除非穆雪松出现在她眼前,否则谁的安慰都只是令她更加焦虑浮躁罢了。
「宁小姐!宁小姐!」突然,外头传来玉华的声音。
这次出门,穆雪松只带了周信,并没让玉华跟去。玉华那声音听着又急又慌,像是发生 了什麽大事。
小单转身开了门,门一开,玉华便嚷着:「宁小姐,他们回来了!少爷他们回来了!」
「真的?」周学宁陡地站起,一脸惊喜。
「是真的,我一听说少爷他们回来,就立刻来通知你。」玉华激动得眼泛泪光,「咱们 快去前屋吧!」
「谢天谢地。」周学宁拎着罗裙便迈出步伐,她顾不得什麽闺秀作派、淑媛风范了,拔腿就奔往前屋,小单跟玉华跟在後面,竟都追不上她的脚步。
来到前屋,只见好多人围在外头,但她听不到任何欢腾的声音,屋里静悄悄地,屋外也静悄悄的。
正当她感到疑惑时,只听屋里传来穆夫人的哭叫声
她心头一震,像是有根大鎚重重地打在她胸口,她停下脚步,竟心惊得忘了喘气呼息。
她不敢踏出一步,就那麽站在原地不动了。
「小姐?」小单也意识到有事发生,害怕得几乎要掉下眼泪,「小姐?」
她不自觉地摇头,一种令人难受的酸楚在她的鼻腔里、眼眶中蔓延开来,直觉告诉她穆雪松出事了。
此时,屋里传来穆夫人的哭声,除了她的哭声,什麽都听不见。
周学宁只觉眼前一黑,整个人恍惚着。
突然,她感觉自己被拍了 一下,还没反应过来,就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,教她整个人一震。
「孩子,别怕。」
她惊疑地转头看着四周。
小单看她似乎在寻着谁,问道:「小姐,您怎麽了?」
「小单,你有听见声音吗?」她问。
「什麽声音?我我只听见夫人的哭声」小单说。
「我刚才好像听见」她确实听见了,那是非常陌生却又意外令她安心的女人声音。
是谁?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呢?为什麽明明是那麽陌生的声音,却让她有种怀念又安心的感觉?尽管疑惑,但她很快地冷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