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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进忠不傻。
  他从来都是人精中的人精,怎会不知这意味什么。
  可他不能信。
  他一日日用鸽大夫的话麻痹自已,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,他得活着,好好活着,否则嬿婉以后想去个什么地方,自已不能陪着,那得多扫兴啊。
  他不能让他的小祖宗有任何机会甩了自已。
  终于。
  他等到了宫里来人。
  不是卫嬿婉,不是进保,甚至不是他那两个徒弟,而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,拿着慈宁宫的腰牌,恭恭敬敬的同他说,蒋先生,慈宁宫传召,您随奴才来吧。
  眼下的慈宁宫再无外人,进忠早在这两个月的等待中,熬得心神俱疲,也懒得去在乎什么狗娘的规矩,去他娘的请安,金安个王八,他只想见到嬿婉。
  可魏佳茵却拿着帕子捂着面,几番欲言又止,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。
  进忠只能死死盯着她,心底燃起的希望,就好像坟场上升起的太阳,即便洒下来的光,只能照亮一株茁壮成长的坟头草,他也只能执拗的揪着那点光不放。
  毕竟。
  魏佳茵尚未开口,他也不得而知什么噩耗。
  许是被盯毛了,魏佳茵深吸了一口气,目光像一旁的香炉瞧过去:“哀家走到现在,才明白一个道理,真正的别离,没有长亭古道,也没有劝君更饮一杯酒。”
  “就只是在像今天这样,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清晨,有的人,永远留在了从前。”
  言罢,她挥手让候在一旁的春婵送上一只锦盒。
  里面,是一把钥匙,和一张卫嬿婉亲笔的字条。
  魏佳茵似是不忍再看,将头侧到一旁,故作悲戚:“师傅说,她给你留了东西,想让你往后哪怕没有她,也要好好活着——”
  “太后。”
  春婵深吸了一口气,看着拿到东西就冲出去的进忠,只能哭笑不得的打断了自家被戏精上身的主子:“进忠公公早没影了。”
  魏佳茵一愣,看着空荡荡的殿内,恨得牙根直痒痒:“他不会是发现师傅其实屁事没有吧?不能啊,难道哀家方才演得、不像死了师傅那么悲痛吗?”
  总不能他俩真有什么心有灵犀吧?!
  凭什么啊?!
  自已和师傅都没有!
  春婵看了看屋外大好的日头,突然没来由的想笑,好像一口上辈子就蓄积在自已心头的郁气,终于随着这么好的天气,全数消散一般:“谁知道呢。”
  第47章 时辰到了
  卫嬿婉的宅子落在城东,宽敞雅致,隔壁就是一间糕点铺子。
  新帝仁孝,念及伺候先帝的嬿婉姑姑与太后情谊颇深,特许了熬到年头、得以出宫的卫嬿婉每逢初一、十五,皆能回宫探望太后。
  进忠拿着字条找到这座新宅时,卫嬿婉正坐在小院儿里,眯着眼睛晒太阳。
  原本,早在把人套麻袋运到宫外那天,她就想趁乱去鸽大夫那儿看一眼进忠,可还没等她这便装换上身,就被魏佳茵生生按住了。
  早已是皇贵妃的魏佳茵,眸底闪着当初她俩初识时那种,一看就不太对劲的光,明显泄私愤一样跟她说,师傅,您难道不想看看进忠那厮以为您出了什么意外,天天惶惶不得终日,成天失魂落魄是什么模样?
  一旁的进保闻言,眼底也泛出诡异的光,连带着他新养的鸽子,都跟着兴奋的扑腾翅膀。
  卫嬿婉本想说,她可舍不得让进忠这么熬神熬心,可魏佳茵却拍着她的肩膀儿,一字一顿,师傅,想想你倒反了十六年都没反成的天罡。
  卫嬿婉:“……”
  淦。
  所以。
  当进忠一脚把她家院门踹开后,面对朝思暮想的人,卫嬿婉反而显得有些心虚。
  这、这可不能怪她啊!
  实在是这个人平日太会惹众怒——
  然而。
  进忠哪会给卫嬿婉找借口的空档。
  三两步将人从地上拽进来,一把捞过她的腰身,直接死死箍在了怀里。
  卫嬿婉只觉得自已快被这人给拦腰勒断了,小拳头刚想砸上去,却猛地感觉脖颈那儿一凉,不是、这个死狐狸精怎么上来就放大招啊!
  双眸认命般的一闭,卫嬿婉都不用看,就能想到此时此刻,把脑袋埋在自已脖颈间的进忠,那双湿哒哒的狐狸眼里,一定是盈满了委屈。
  成吧成吧。
  这次算她错了还不成吗。
  思及此,卫嬿婉吸了口气,双臂一抬,也紧紧回抱着她的小狐狸精,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进忠:“好啦好啦,别哭啦。”
  谁想。
  那个死狐狸精还拿腔拿调上了。
  进忠哽咽的嗓音透着衣料飘了出来,瓮声瓮气的:“……就没了?”
  卫嬿婉眨巴着眼睛,一脸真诚:“啊……没了。”
  将脑袋挪开的那一瞬间,进忠眼底的泪便干了,再抬头的时候,哪里还有什么失魂落魄、什么惶惶不得终日,他扬着眉角,忍着不断上翘的唇角:“耍我耍了这么久,就抱一下,太敷衍了。”
  卫嬿婉:“???”
  进忠:“道歉呢?”
  进忠:“忏悔呢?”
  进忠:“痛哭流涕呢?”
  进忠:“起码的态度得有吧?”
  卫嬿婉微微一笑,眸底坦诚无比:“进忠啊。”
  卫嬿婉:“不要给我得寸进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