错乱之下,逃避,便成了这狐狸最后的避风港。
看着消失在自已面前的进忠,卫嬿婉感觉着前一秒还停在自已手心的温度,正慢慢消散在这长夜之中,这感觉,似曾相识。
好像很久很久之前,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。
进忠的温度,慢慢在自已掌心流失,然后,他……再没出现在她往后的人生。
他们,再见不到了。
意识到这点,卫嬿婉眼底的泪这回盈都不盈了,杏眸微微一眨,泪珠儿便顺着滚落下来,砸到地面儿。
只是这一回,再没人俯身在她身边,轻声道“好啦好啦,别哭啦”。
盛京中,不久便起了新的流言。
说是最受宠的皇女近来日日以泪洗面,疑似和花魁凌云彻被不名人土套了麻袋、拖入暗巷中暴揍一顿,以至容貌尽毁有关。
卫嬿婉听了这流言,笑都懒得笑了。
她现在没空管什么狗屁凌云彻,她只想知道,自已是不是真的……再见不到进忠了?
也因着公主府没动静,坊间便更觉得流言可信,一个两个,传得有鼻子有眼睛,听着可真了。
当然。
也叫进忠听见了。
他到底放心不下卫嬿婉,所以平复了几日,便又回了盛京。
哪想,一回来,就听着个让他如同历雷劫般痛苦的消息。
进忠即便在狐狸中,也算是聪明的,不过几息,便捋出了一条合理的解释。
所以……
嬿婉第一次见他,便如此亲昵,是因为心上人的脸伤了?而自已的相貌,又与那个“凌云彻”颇为相似?
心中五味杂陈。
进忠一只手捂着脸,另一只手使劲抠着背后的墙面儿,直到温润平整的指腹被磨出了血。
十指连心,这种刺骨的痛感能让他清醒,否则,他不确定自已一怒之下会做点什么。
他不怕报应。
不怕废了一身修为。
但。
他如果伤了凌云彻,嬿婉会伤心吧。
想起那日,她一个人,孤零零的坐在琴前面儿,哭得可怜兮兮也没人安慰的样子,进忠只觉得自已一颗心,都跟着被人揪住了。
替身……便替身吧。
她开心就成。
左不过是个脆弱的凡人,自已就算陪她一辈子,于他漫长的岁月之中,又有多久呢。
自嘲一笑,进忠叹了口气,人间,真险恶啊。
……
卫嬿婉再见到进忠的时候,整个人恨不得飞过去。
将这个狐狸精死死抱着,卫嬿婉感觉着进忠比自已略高的体温,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。
小公主一边哭,一边咬牙切齿:“谁给你的胆子!进忠、谁给你的胆子离开我的?!你哪儿都不能去、哪怕你死了、你的魂儿也得守着我!”
进忠垂眸看着卫嬿婉,心中酸涩不已,只不过是张脸,便能叫嬿婉如此念念不忘,她……那么喜欢那个凌云彻?
抬手勾了缕卫嬿婉柔柔软软的发丝,进忠隐去眼底落寞,勾了个笑,调整了一下语调,尽量让自已的音调贴合凌云彻的声线:“行,我守着你……只守着你……”
卫嬿婉:“???”
话是好话,可这声音,怎么听着有点欠抽?
瞧出卫嬿婉眼中的疑惑,进忠有点尴尬:“……学的不像?”
不能吧?
他还特地去春香楼瞧了。
虽然没见到人,可隔着窗子,也听着那个凌云彻悲春伤秋来着,就是这个声啊?
卫嬿婉一时没反应过来:“学什么?”
进忠抿了抿唇,眼中的光瞬间黯了下去。
卫嬿婉感觉,如果他有耳朵,现在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肯定也是委屈得耷拉着。
进忠:“……你不是喜欢那个凌云彻,既然我像他,我……不如学得更像些,你也好多点宽慰。”
卫嬿婉:“???”
什么东西啊?!
这狐狸一天天的都想什么呢?!
他家那边流行的话本子,都是鬼故事是吧?!
卫嬿婉无语。
只能伸出手指三根,十分郑重的将自已的想法,原原本本解释了一遍。
听完卫嬿婉的解释,初来乍到的狐狸精瞬间找回了眼底的光。
用卫嬿婉的话,就是如果他脑袋上有耳朵,那此时,毛茸茸的狐狸耳朵,该是兴冲冲的竖起来,摇来晃去,叫人心痒痒的,恨不得终日拉着揉弄一番。
突然一下子。
卫嬿婉瞬间理解了商纣王的感觉。
笑嘻嘻的蹭到进忠身边儿,卫嬿婉勾着他的手臂:“那你以后……还走吗?”
这世间,或许有险恶,却亦有真心。
轮回循环,岁月流转,汪洋肆意,山川静寂,红尘未曾止息,连同,进忠笑看依旧如昔般明媚笑着的卫嬿婉,将人勾至臂弯中,俯身在她耳畔,郑重的那句——
……
“进忠!你别死啊!”
进忠是被进保哭坟一样的哀嚎声吵醒的。
许是刚从梦境回到现实,有些恍惚的进忠愣了半响,才一个猛子起了身,拍拍身上落雪,便提着灯笼往长春宫走。
他欠她一句话。
他得马上说给她听。
不然,她那么爱使性子,又该不乐意了。
进保:“……”
不是,所以剩下的差事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