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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太后犹豫了。
  讷亲是钮祜禄氏在朝廷位置最高之人,真让她放弃了他,却实打实的有些舍不得。
  悄然的,太后右肩的纹路逐渐又在加深,她不由揉了揉眉心。
  有点痛,有点烦。
  很想教训皇上。
  就在她即将忍不住开口时,左手旁落下了一盏热茶。
  太后正心烦气躁,伸手抓起便就喝。
  茶水一入喉,太后便瞪圆了眼睛,一股极清凉的感觉顺着她的喉咙直冲脑门之上。
  将刚刚的烦躁全然一扫而空!
  她低头轻嗅。
  好冲鼻的薄荷味。
  再瞧瞧躬身退回原处的进忠,不由眯了眯眼。
  好。
  甚好。
  她在深宫一生,见过不知道多少太监,且也与先皇身边的那位太监总管交情颇深,所以眼光毒辣。
  这等巧思,怪不得皇上看重。
  太后没有点破此事,只借着这会的清明看向了皇上。
  “哀家知皇上因着讷亲之事心烦气躁。”太后将茶杯放在了一旁,“就过来说上一说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皇上声音低沉,“皇额娘是想为讷亲求情吗?”
  太后仔细的看着暗影中的皇帝,不由也有了些感慨。
  是了。
  她总将皇上当做孩童来看。
  可实际上眼前的这位连孙子都有了。
  她的确该换种法子来面对皇上了。
  “金川战事,皆因讷亲贻误。”太后忍着心痛,“且擅自回京,亦是不尊皇帝,哀家怕皇上顾念,不忍重罚,便过来一趟。”
  她深吸了一口气,艰难挤出四个字。
  “讷亲当斩。”
  说出这个词,太后心中好似轻松了许多。
  皇上已盯住讷亲,死与不死已没有什么区别。
  斩。
  便是斩断皇上对钮枯禄氏的疑心。
  只要她还是太后,又怎么会怕钮枯禄氏后继无人?
  皇上听了这句话颇为意外,不由俯身往前,好似要仔细看清楚太后的神色,“皇额娘,你真是这么想?”
  看着日光下弘历的面容,太后好像看见了以前尚还是孩童的弘历,目光柔和许多,“哀家是你的皇额娘,自是事事以你为先。”
  “那朕现在就拟旨杀讷亲?”
  “这是前朝政事,皇上自己决定就好。”太后低头寻茶碗,本想再喝一口,却又想起刚那凉透脑壳的感觉,便悻悻然的收回了手,“哀家年纪大了,说了这句话便就回去了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皇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上前搀扶太后,“等今日事了,朕就去陪皇额娘进膳。”
  语气是难得的真心实意,亦带着诚挚的孝心。
  “且皇额娘不必担忧往后,讷亲没了,还会有新的人。”
  太后意外极了,皇上这话虽没有说透,却也是一种示好。
  难道魏嬿婉真这么灵?
  揣着这份欣喜,她拍了拍弘历的手背,“哀家知你事忙,若能来便就过来,若不能来也别勉强,别忙起来顾不得吃饭。”
  话语之中,皆是一个普通母亲对儿子的关切。
  瞧着弘历还要再送几步,太后笑着要走,“这么多人跟着呢,哀家自己会走,你且忙着吧。”
  弘历无法,却还是送到了养心殿门口,直看她上了软轿才放心回头。
  软轿摇摇晃晃往慈宁宫去,太后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,一旁的福珈欲言又止,“太后娘娘,您怎么……”
  她想不明白,为何太后会自断臂膀。
  太后微微笑了笑,“皇上毕竟是皇上。”
  皇权在他手中,她又何必和一个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,还无端端损了她与皇上之间难得的母子之情。
  没有哪一个皇帝喜欢后宫参政,弘历也不喜。
  她参与的越多,反而是将钮枯禄氏继续往下拉。
  “哀家不说不提,他才会多顾虑,多照拂。”太后深深吐出一口气,“哀家啊,只要当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就好了。”
  弘历登基十余载,朝纲稳固,且借着孝贤皇后之死,雷霆处置了张廷玉、高斌,再加上讷亲,就算将老臣都干干净净的料理掉了。
  在前朝,他是个无可挑剔,天生的君王。
  在后宫——
  太后皱了皱眉。
  若不算如懿,也算得是个清醒不昏庸的皇帝。
  可偏偏有个如懿,为了她,皇上没少做蠢事,权衡利弊之下,竟将她推上了皇贵妃之位,且瞧着即将往继后的位置去了。
  她越想越气,恨不得吩咐众人将软轿往回抬,她再好好劝一劝皇帝。
  但不知道是不是那薄荷醒脑之能还在,太后按捺住了这个打算,转而吩咐福珈道:“叫皇贵妃来慈宁宫。”
  皇上劝不得,她敲打如懿总是可以的吧?
  第93章 哀家只怕你后悔
  如懿来了。
  她难得穿着稍艳一些,是件黄色的衣衫,倒也衬得上她皇贵妃的位置。
  只是这黄总掺杂了些绿。
  黄绿黄绿的。
  太后看了一眼,便觉头晕,只能将目光往上挪。
  不往上看还好,往上一看,旗头上那大红花和那娇艳的红唇相映得彰,宛若两个血色的深渊,好似下一刻就将要将她旋进去。
  太后不由问道:“你不知永璜生病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