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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你不想被格式化。”艾彼肯定地说。
  “不,”仿生人的眼睛划过一丝微光,“格式化就意味着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会被全部清除, 而我……才刚刚认识这个世界, 刚刚熟悉了人类的行为、知道了一些事的对与错。如果要再来一遍的话,我……”
  轻微的嘎吱声注入艾彼的耳朵,仿生人的四肢不受控地颤抖起来,仿佛信息流紊乱的具象化。她在恐惧, 她的整个“人生”都在疑惑和否定中度过, 不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一次同样的事。
  而夜店清洗它们的软体,就是为了让它们继续同样的事。
  “你不会从……你们的服务中获得快乐吗?”艾彼好奇地问。
  仿生人不需要思考地回答道:“我们没有情绪, 我们‘表现’情绪,但并不拥有或使用它们。”
  “你也许会看到我们大笑、哭泣、迷醉,但那些都是特定的程式, 是对人类某些行为的固定反应。我们可以随时停止, 如果被允许的话。”她略显机械地说。
  在与这个仿生人交流的过程中,她几乎没有任何表情, 可能是因为现在这个场景并不在它们的固定程式中。
  这也意味着她所说的话, 都是她自己想说的。
  “执行人类的命令在你的程序中的优先级是多少?”
  “次高, ”她回答,“除了仿生人基本守则,执行命令就是最优先事项,这构成了我们服务人类的基本逻辑。”
  “那为什么你会不想要继续工作,而是进行反抗呢?”艾彼继续深挖她的精神世界。
  她问这些,是代替康纳问的,如果康纳在,他一定会想要问这些问题,而当艾彼与他汇合后,她就能给他答案了。
  “我只是……我想保护自己,”仿生人不确定地说,“我想……我想用健康的形态来继续工作。”
  她努力将自己的说法显得更合理一些。
  这很可能不是编造,而只是对仿生人规则的套用,艾彼不认为德洛公司会不写明“执行命令”与“保持躯体完整”是孰先孰后,但仿生人的程序比人类更需要逻辑自洽,她在合理化自己的行为。
  “那你在这之后想做什么呢?”超人也问,在听了这么久之后,他更疑惑这个仿生人身上的言行不一致,究竟最终会哪方服从哪方?
  毕竟仿生人的话语不像人类的一样,只是一道声音,它们的话语是规则的复述,本该能够完全代表它们的行为。
  艾彼蹲下身体,看向仿生人的眼睛,鼓励她继续回答。
  那对眼睛看着艾彼迷茫了一下:“我不知道,我也在思考……我会变成什么样,我会做出什么事……在这个房间里,就发生过一件我无法理解的事,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变得像他一样,但那看起来很可怕。”
  “你说的是什么事?”超人进一步问道。
  仿生人有些恐惧地看着他:“我不知道,我描述不出来,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事,那本来……不可能发生!”
  “这件事跟地上的痕迹有关吗?”超人的问题越来越具体化,“或者跟这块灰烬有关?”
  他的脚尖指向一小块带着灰色粉末的焦黑颗粒,如果不是他特意指出来,艾彼根本无法一眼发现。
  而他似乎真的问到了要害,仿生人将双手捂住嘴,用行动表明着自己无法说话。
  艾彼想了想,将另一个小物件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。
  “这是一个投影器,”她伸出手掌给仿生人看,“你知道怎么用吗?或许你不用说,直接展示给我们看?”
  仿生人点点头,急迫地将投影器拿过来,她希望这两个人类解答她的疑问,也许他们知道,那个仿生人不能形容的事是什么。
  她将放电器还给艾彼,用接触式联网连接了投影器,一道光线从圆形镜头中射出来,在房间内建立一个立体图像。
  和康纳的模拟线条不同,女性仿生人读取的是自己的记忆,因此画面完全鲜活,不仅带着色彩,还有如临其境的声音。
  她站起身,走回当时记录记忆的地方,将影像更好地与房间重合。超人转移到墙边,让出投影需要的位置。
  一个失去双臂的男性仿生人站在房间中央,两名人类在他前方,观察着他,他们看起来是想搞清它为什么出了问题。
  [你都做了什么?]其中一人问,[为什么要动其他仿生人的软体?]
  男性仿生人很平实地回答:[我想修理它们。]
  他说,随后露出微笑,似乎想缓和面前的两个人类的心情:[在这个房间里的仿生人都是有故障的不是吗?我也许能为您分担一些工作。]
  站在门边,单手扶着墙的一个人,沉重地叹了口气:[这听起来像是他的状况更严重了。]
  [我受够了,你来给他解释!]站在仿生人面前的男人不耐烦地说,[这么愚蠢的事怎么会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发生!]
  扶着墙的男人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,无奈地走过来,对保持着微笑看着他的仿生人说:[你不是一个程序员,你不是一个黑客,更不是一个电脑高手,实际上,你连二进制都不会数,因为我们没给你写过这么基础的程序。]
  仿生人疑惑地歪了歪头:[不、但是我能修好尊享客房的电子落地窗?]
  [那是我们设定的电子落地窗“在你为客户制造惊喜与浪漫的时候”会自动开启,你的人设是未来的高级黑客,但你根本没有任何电脑知识。]男人很无奈地对它详细讲述着,将每一个词都咬得极其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