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因如此,这次重生,安寻才敢联系上她——目前炽红帝国仍是老陛下掌权,穆弃只是个正在和太子斗法的四皇子,他就算手再长,能力再强,也不可能在此时插手帝国情报机关的事,更别提和长期潜伏在自由联邦的枚兰相识了。
安寻原本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,只是今天下午和枚兰见完面,他突然又有了疑虑。
在未验证自己可以治疗方雪兰之前,就迫不及待地给出了安全屋的地址,这……这不像是枚兰的行事风格啊。
当然,也许可以解释成,对方怕验证完之前自己就出了意外,所以提前给予庇护,但以枚兰的行事作风,她更可能暗中派人跟着自己,在暗处留意自己的安全,因为双方目前还是谈判关系,谈判最讲究心理博弈,绝不能提前示好,这个道理还是对方教给自己的,怎么换成她自己上阵,就忘了呢?
安寻实在想不通,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,胡思乱想间,他甚至连上辈子的事都开始怀疑——
他怀疑上辈子枚兰来到自己身边,其实就是个局,对方故意把背景交代得那么彻底,连她效忠于谁,潜伏在哪里都说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,就是为了引自己上钩,让自己这辈子一到自由联邦,就会放心大胆地联系她……
思维越发天马行空,安寻赶紧刹车,暗骂了自己一声。
真是的,自己瞎想什么呢!
如果真有人故意布局,岂不是要连自己重生的事都算计到,才能让枚兰这个棋子发挥作用?
但自己的重生属于意外,是根本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,哪怕是穆弃这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,也不可能预料到这种违背常理的事。
安寻觉得再这么钻牛角尖,自己就要魔怔了,于是掐头去尾,把一些重点信息模糊掉,将自己的疑虑全都说给司良听了。
司良听完,沉思了一会儿,问道。
“如果安全屋是个陷阱,你觉得最坏的情况是什么?他们会把我们交给别人?”
安寻一愣,摇了摇头:“这倒不会。”
“他们会囚禁我们,不让我们离开?”
“呃……好像也不至于。”
“那你还担心什么?”司良问,“她主动示好,也许的确另有所图,但既然是有所图,主动权就还在你手上。也许你担心她的立场不够客观,不是你所想的‘公平交易,钱货两清’,但眼下这个局面,本就浑水一潭,没有谁是绝对可靠的,各怀心思很正常。”
说到这里,司良微微一顿,淡漠的表情微有波动。
“别说她一个外人,就连你,不也有很多事情没和我们说吗?”
安寻心里一突,他去看司良的眼睛,发现对方只是平静地望着他,并没有责怪的意思。
“我不是不说。”安寻自知理亏,声音都小了很多,“只是有些事……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们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司良点点头,“所以我和飞源都没有问。”
安寻忍不住笑了:“那真是委屈飞源了,以他的性格,肯定憋坏了吧。”
“可不是么,忍得可辛苦了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。
“他更多是在担心你。”笑过之后,司良停顿了一下,有点别扭地又补充了一句,“……我也一样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安寻压低了声音,“司良,你们再等等我,总有一天,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。”
“不告诉也无所谓,我……我们只是觉得,你背负的东西似乎太多了点。”司良叹了口气。
“老实讲,我最初以为你脱离星河会,只是一时赌气,没想到他们的做派如此不堪,你父亲对你的态度又是那样……我真没法想象,这些年你是怎么忍过来的,而且对谁都没说过。”
“不是我不说,”安寻摇摇头,“是我以前太蠢,分不清好人坏人,被当枪使还不自知,不过……”他抬起头,望着司良的眼睛,微微笑起来。
“现在迷途知返,改过自新,认清谁是需要警惕的毒蛇,谁是可以信赖的挚友,也不算太晚吧?”
窗外的路灯逐一亮起,湿漉漉的地面成了光怪陆离的反光镜,与道路两边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交相辉映。缤纷光影落在蓝发少年的脸上,如梦似幻,尤其那双漂亮的眼眸,在明灭的光影中闪闪发亮,宛如世上最瑰丽的宝石。
令人惊艳,过目难忘。
司良深深凝视着眼前微笑的少年,恍惚间想起了一些久远往事。
他一直都当安寻是挚友知己,哪怕对方后来变得陌生,两人渐行渐远,这份友谊的初心他也从未忘却。
本以为眷恋和珍视这份旧时情谊的只有自己,没想到那位越走越远的朋友,突然有一天又回过头,还跑来拉起自己的手,带着他一起向前奔跑。
失而复得,他无比庆幸,被冷落疏远的时光仿佛只是黄粱一梦,梦醒之后,他们仍像儿时那般交好,虽然两人都变了很多,但有些东西,也始终都未改变。
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,司良望向窗外雨景,两人默契地听着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,谁都没有再说话。
外面的雨渐渐变大,距离他们不远处,躺在床上的白飞源不知何时也已经睁开了眼睛。他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,悄悄地笑了笑,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