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冠家,初听此名,秋东还以为是什么裁缝铺子或成衣铺子。
结果进去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?,有萧家馄饨,漉去汤肥,可?以沦茗。庚家棕子,白莹如玉。韩约能作樱桃毕罗,其色不变。有能造冷胡突鲙、鳢鱼臆、连蒸诈草、草皮索饼。*
简直像是到了快乐老家。
秋东身着靛蓝绸衣,头上戴着硕大?斗笠,遮住了大?半身形,即便吃饭也不取下,四五十号家丁侍卫随行,已经?是衣冠家的常客啦。
和小皇姐对面而食,吃的小脸红扑扑,从内而外散发出幸福气息。
只能说,不管家里饭菜多香,孩子都喜欢去外面吃零食,这种事从古至今不鲜见。
小皇姐做郎君打扮,很是秀气的用帕子擦了嘴角,看一眼周围,全是他两带出来?的侍卫,才低声对秋东道:
“阿弟你知道吗?我听薛三郎讲,在修改了《姓氏录》后,阿娘不满足于文水武姓位列一等世家,又将外祖父武士彟追封为周国公,外祖母杨氏封为荣国夫人。
阿弟你说,阿娘她到底在想什么呀?”
秋东理解小皇姐的困惑,众所?周知,早年外祖父的发妻相里氏去世,留下两个儿子,武元庆与武元爽。
外祖父很快续弦,续娶的就是他们的外祖母杨氏。而杨氏过门生下三个女儿后不久,外祖父便去世了。武元庆与武元爽,仗着家中男丁身份,便对杨氏母女极尽凌虐羞辱之举。
也就是说,阿娘幼时在家中没?少受异母兄长的欺凌。
等阿娘成为皇后,武元庆被贬为龙州刺史,到任即病逝,武元爽则被贬到濠州担任刺史,后来?因罪被流放到振州而死。*
说里面没?有阿娘复仇的意?思,谁信呐?
太平很难相信阿娘对武家人还有多余的感情,可?如今,阿娘又一再抬高外祖父的身份,让太平困惑极了。
秋东提醒她:
“感情和实际需求是两回事,阿娘在提高武家地位的同时,也是抬高自身声望呐,否则阿娘身为皇后,又刚刚跻身一等世家之列,却身后无武家子侄支撑,朝堂更无一能用之人,放眼望去,两手?空空,她心里会不安的。”
阿娘那样的女人,心里不安会做出什么,阿耶身为枕边人心里清楚的很。所?以很多事,看似是阿娘一意?孤行所?为,可?未尝没?有阿耶的纵容。
太平又不是傻瓜,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,眼珠子一转,很会举一反三,小声道:
“那我晓得了,阿娘追封外祖父为周国公,而外祖母却非周国夫人,而是荣国夫人,这就是阿娘对武家的态度,我说的对不对?”
秋东骨节分?明的手?从袖中伸出,轻轻敲在阿姐脑门儿上,语带赞赏:
“孺子可?教!”
有些人的出众,即便大?斗笠遮住全身,也是无法阻挡他散发出来?的光芒。秋东只露出一只手?,周围便有不少食客偷偷朝这边打量。
得,太平一瞧,便知道这地方?又待不成了。
阿弟这个惑人精,走哪儿,哪儿有人丢魂。
这些天?,他们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形,太平很熟练的一招手?,周围护卫们便将福王保护的密不透风,快速离开此地,不叫任何人近身。
等他们的身形消失在人群中,才有食客低声打听:
“方?才是哪位贵人,怎的从未在长安城见过?排场不是一般的大?,举止优雅,瞧着便气度不凡,若能结交一二,岂不美哉?”
长安城这地方?,一片瓦掉下去能砸到三个县令,总有那消息灵通的,便低声警告:
“不要命啦,那可?是不久前从终南山回来?的福王殿下,从前当然没?见过啦!他旁边的小郎君你总该眼熟的吧?正?是太平公主殿下呐!”
周遭人恍然大?悟:“难怪!难怪!”
同时,也歇了不该有的心思。近日?福王殿下可?是坊间百姓热议的话?题。
众人没?少听闻关于那位的传言,帝后对福王有多宠爱,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?心怕摔了,轻易谁敢招惹?
据闻,紫宸殿里的陛下,一天?至少赏赐福王三次,珠宝珍品自不消说,陛下就寝前看到有趣的故事,也得叫滕总管亲自跑一趟,把书给福王送过去。
不少人都听说了,陛下近日?私下向朝中大?臣打听,问谁家有珍藏食谱,能否叫他的福王一饱口福?
拳拳爱子之心,哪个大?臣好拒绝?只能抄方?子一道,送进大?明宫请福王笑?纳啦!
如此盛宠,确实为秋东在外行走,省了很多麻烦。
却也能招来?一些特?别的麻烦,好比眼前的贺兰敏之。
贺兰敏之,如今在朝也是大?红人,概因他乃武后的亲外甥,与魏国夫人贺兰敏之一母同胞,且他外祖母荣国夫人,对他极近宠爱。上头有那么多座大?山可?靠,本身又才华横溢,年轻貌美。
所?以行事上比很多李唐皇室子弟更肆意?,自来?也没?觉得长安城里有何人是他贺兰敏之不能招惹的。
因而这日?,贺兰敏之很不客气的在丹凤门外拦住准备回宫的秋东的马车。
“福王殿下,贺兰敏之这箱有礼了。”
秋东并未下车,只从来?臣撩开的车帘中往下瞧了一眼,语气淡淡的:
“贺兰大?人有事吗?”
贺兰敏之笑?的和狐狸一般,唇角带笑?,眼神?上下打量秋东,语气有几分?说不出的轻佻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