鸢眼的青年仿若一条看起来风和日丽的河流,水下却似乎藏匿着不明物。
轻浮的微笑之下, 时不时会渗出令人心惊胆战的黑暗物质, 那正是……漆黑的尸体挣脱水草、微微浮出河面。
怎么疯子全让他给碰上了?而且一个比一个病得严重!
刹那间又发生的事情, 令国木田独步再度猛烈膛目。
——长岛久美坠落高塔的同一刻,四月一日霁随之落下。
是杀人。
亦是自杀。
展臂, 仰首,看两人锐降, 国木田独步喊不出来任何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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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我喜欢盯着人的眼睛。
眼神, 比语言更真实、更短促有力、更贴近灵魂。
这一双眼,泪水满溢,惊恐到空白。
我在她的眸中看见我自己冰凉得不像人的面孔,黑夜里红亮如岩浆的眼睛。再一次不小心表情管理失控了呢。
还看见了……哀求, 悔恨,求生欲。
——人不最大限度地拥抱死亡,就无法最大限度地感受生命。
——真正想走的人会绝对缄默, 在一个平常稀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,唯独期待被挽留的人才会徘徊。
深谙这些真理的我,成全她去死。
现在她快死了, 才明白自己绝不想这样。
如果她独自跳楼, 后悔也无济于事。
可今晚不一样。
我来了。我将改变一切。
——思绪纷飞, 现实只过去数毫秒。
大风灌耳,我对少女伸出右手, 泪滴拍面,我右臂环抱住她的腰。
一瞬间左手就从头顶拔下呆毛。
呆毛极速拉伸弹射,仿佛一根具备生命的极细触手!
两秒后,两人将坠地。
“啊!!!”她悲鸣。
呆毛的尾端被我攥着,飞上高空的另一端,则分叉,变形为钩爪,紧密扣入钟塔的窗沿!
离地仅两米,两人稳住。
——单手抓绳,单臂抱妹,我双脚踏着塔身,悬在空中。
惊魂未定的长岛久美全身发软,我收缩手臂将她搂得更紧,她依偎在我怀中啜泣着:“谢谢你……”
我与长岛久美落地了。
国木田独步精神恍惚,但身体自觉地快速行动,他忙不迭拿纸巾为她擦泪。
呆毛已经解除变形。
长度约18cm、弧度微微弯的黑色长条片状物,仍在钟塔的最高楼层。
太宰治跟逗小猫咪玩似的,伸手挠呆毛的下巴。它发不出声音,但笑到浑身发颤,在窗台上欢乐地跳来窜去。
我打了一个响指。
收到指令的呆毛再度变形。
——黑色物巨大化,变得就像是毒液。呆毛用一条分叉一圈圈缠绕住太宰治的腰身,接着它带着他跳窗,一秒就回归地面。
长岛久美瘫坐在草地上。我脱下外套,披在她肩头。她抬眸看,我控制好面部神经,对她温柔地一笑,摸了摸她的头。
“后悔了,就回家扑进妈妈的怀抱里,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。”
想起母亲,长岛久美泣不可仰。
从今往后,她再也不想自杀了。
一旁的太宰治满眼亮晶晶的小星星,双手攥着已复原的小呆毛不松手,要求它再带自己飞一次。
另一旁的国木田独步好像变成了一副简笔画。
他的画风俨然退化,不再是骨头社出品的瘦狗但美型骚气的成男角色。他现在甚至比拼夕夕的无良店家粗制滥造的《文豪野犬汪!》贴纸里的他更为生草。
“小十八,回来吧。”我说。
呆毛挣脱太宰治飞向我。具备轻度强迫症+中度洁癖的我,掏出一包酒精湿巾,把小十八从头到尾擦拭了三遍,才把它安装回我的脑壳顶。
国木田独步的画风变得更生草了。
他看起来好像是忍无可忍了。他扬手按住脸,深深地呼吸。然后他转头询问长岛久美:“长岛小姐,请问你介意我现在讲话吗?”
青年仪表堂堂且彬彬有礼,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。长岛久美眨巴着泪眼:“当然不介意……”
“……”
国木田独步向我投来“死亡凝视”,我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,呆毛也随着我的动作微微一颤。
再也压制不住满腹吐槽的青年,中气十足的嗓音惊得四面树林中的鸟儿刷刷飞上夜空!
“……为什么用酒精湿巾给呆毛消毒啊喂?!!!”
崩溃到想一头撞墙死了得了,国木田独步大喊大叫着:
“那东西本身就是污染源吧?!现代轻工业的产品怎能对抗来自深渊的究极魔物?!消毒有个鬼意义啊!那条呆毛上的胶水究竟是什么牌子?!为什么被酒精擦过,胶水仍充满粘性?!这不科学!”
“国木田君。”
太宰治对国木田独步伸出三根手指。
“这是几?”
“……”国木田独步怒了,“我当然知道这是三!你个混蛋突然搞什么认知测试?!你以为我脑子坏掉了吗?!”
“唉……可怜的粉笔头,被玩坏了啊……”太宰治摇着头,唉声叹气,“有那么多槽点,你竟然吐槽了最不重要的一个。而且还纠结起了呆毛的胶水的品牌与粘性。你还敢说你的脑子没毛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