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论如何对方都是我的好友,我对待好友一向是极好,自然也会照顾这个重感冒患者。
想不通这份关系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古怪样子。
不懂他,更不懂自己。
真是快疯了。
把汤熬上,在一切变得更荒谬之前,紧急撤退。
【感觉呆毛是小霁的内心的真实写照!她明明超喜欢他的!】
【阿治这小眼神绝了……这黑泥怪莫不是苏妲己与林黛玉的结合体?】
【狐媚子是需要天分的……甜滋滋就是一个天才的狐媚子……】
【我服了!这家伙真的好会!知道霁喜欢具备脆弱感和娇娇感的、会撒娇卖萌的男孩子……他就按着这个戏路开演了!】
姜片和红糖入了水,我正手握汤勺在锅中搅拌,察觉有人接近了我背后。
“不把头发扎起来吗?这样披散着,会有些热吧。”
“……还好,不用在意。”
老式公寓的空调的确不凉爽,我刚刚想扎头发,却发现自己出门仓促忘带发圈,真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火急火燎跑来看他。这会儿我与灶台互瞪,不愿意回头面对另一个人。
倏然感到微微炙热的温度,源自食指,指尖没入披垂了满背的漆黑长发,体温异常的覆着薄茧的食指触及后颈的细致肌肤,仿佛有一股弱电流从指腹释放并渗透我,令人禁不住打了个极小幅度的颤,指尖悉心而轻柔地勾起每一缕发丝,将一大捧头发尽数撇开置于右颈侧。
“这样的话,会凉快些。”他轻悠悠笑道,指尖点触了一下后发际线,“小霁不仅额头有毛茸茸的小胎毛,后颈处也有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……并不感到凉爽,只觉燥意更浓。
默数三个数字,尽量冷静下来,我摆出死鱼眼转身看他。
摘了退烧贴的太宰治正手持一块冰毛巾,按上额头进行物理降温,他眨了眨在琥珀金灯光里显得温暖明亮的茶鸢色眼睛,神态纯良得活似一个男大学生。
然而我不会被他这副故作清纯的面貌所蒙蔽。
“阿治。”
“嗯嗯。我在。”
“我认为我们必须谈一谈。”
“嗯嗯。当然可以。”
“虽说我们都是成年人,有自由做许多事,但我并没有意向与异性构建特殊的关系,也就是friends with benefits的关系……昨晚的事,真是一个意外……从现在起,就让我们忘了那件事,回归原本的相处模式,可以不?”
才郑重地结束了发言,我毫无表情的面容就破功了,瞳孔一缩,躯干后倾,后腰直接撞上厨房台面,这都是因为他俯身袭来。
被冰毛巾稍稍濡湿的乌黑刘海,好像半潮湿半干燥的海藻一样,微微盖住太宰治的眉眼。这线条纤秀却又骨相深刻的眉眼,总是浮着恰到好处的虚构笑意,极好地藏匿起真正的思绪与情感。
此刻他敛起了笑,不带太多表情,目不转睛看着我,却丝毫不带冰冷尖刻。我察觉他对我并无负面的情绪,只是胸腔里翻涌着许多我难以辨析的波动。
很快神色重回了柔和,他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,这让他听起来仿若一位对于晚辈感到无可奈何的年长智者,而且决心要认真一次,拼尽全力实现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。
彼此间距趋于零,仍在发烧的他像一个热力源,腰腹的体温近乎穿透裙子的布料烫到我,不由得又向后躲,却已无路可去,忽而他抬手承接住我的后脑勺。
“小心,差点撞到油烟机了,会很疼。”
回想起接吻时被他用手保护后脑勺的我:“……”
然后他的手返回去,也将人往回勾。
——时而像小孩子般幼稚,需要被呵护被娇惯,时而又回归大人模样,运筹帷幄,庇佑众人,任谁也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这份独特的善变的魅力。
实际上,我自己也是这样,与他是同一类人,不然怎能和他成为好友。
鼻息绞缠着。面面相看着。
垂在身侧的手被另一只手捉住。
随着他的牵引,我的掌心抚摸上他的侧脸,他宽大的手心覆盖着我稍小的手背。
“倘若我对你持有那种居心,昨夜就不会收敛了。”
玉石般白皙细腻的微烫面颊落入我的掌心,我意识到自己在升温的同时,也感知到他下颌清晰而骨感的轮廓,他像猫咪一样歪着头、轻轻蹭我的掌纹,深色双眸暗了下去,眯出微小却漂亮的弧度,宛如镜子般定格我。
“那个时候,即使我真要求做到最后一步,你也会同意,不是吗?”
“……”
“你的手心真让人凉快。”
薄薄的眼帘微微颤动,长而细密的睫毛犹如黑蝴蝶轻而纤巧的羽翼。他呢喃着侧过脸,柔滑的唇瓣似有似无地蹭过手掌,难以判断这能否被定义为一个吻。
“这才是我所需要的退烧药……”
随即以陈述的语调,掷出令人心悸的结论。
“霁,你是无法拒绝我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明明完全无法拒绝我,为什么还总想逃走呢。”
“直面你自己,将迷茫拨开,深思并审视你内心深处关于我的真实感受吧。”